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米蘭。昆德拉

2010/03/25

「傷痕歷史與轉型正義」座談會 逐字稿-社會觀察家 林濁水先生

社會觀察家 林濁水先生:
我覺得剛才主持人跟吳乃德都談到一點,就是說我們不要做太多的文化藝術牽加在歷史事件發生的場所上面,讓它變成一個一直維持原貌的這個古蹟,然後吳乃德教授特別提到一些外國的例子,那我是覺得這些外國的例子,說明了他們面對了非常大的歷史事件作了一個人應該有的謙卑,那麼這些歷史事件有很多販夫走卒,也有很多在才俱和氣魄上別人都趕不上他萬分之一的英雄好漢,共同參加的這個歷史事件,那我不以為這些英雄好漢他們的形體,我已經有了解的能力,甚至於那些販夫走卒,他們遇到的特殊的歷史或是社會情境,恐怕我也不見得有充分加以理解的骨氣,那麼既然如此,我們要面對這樣的歷史事件發生的場所,與其多加闡述,不如回復其原貌最恰當。
其實這種智慧不只是外國有,記得在二二八事件,為了紀念二二八和平公義這樣的一個運動,發展一個段落後,在二二八紀念公園,要豎立紀念碑的時候,我記得當時李登輝總統他說:「這個碑也許不要有文字是最好。」我覺得這個就是一個現代人面對他真的是不可能有能力去了解的歷史事件所應當有的謙卑,那這樣子的話,我是覺得像文建會一方面在這樣的一個歷史事件發生的場所強調他的人權,然後還要強調這個人權要有文化的總括,就是由我掌握了人權的意義,所以我要設一個園區,然後這個人權的意義我一旦掌握後,我要給他一個文化的總括,那就是對這樣的一個歷史事件,我有了充分的最高的詮釋權。拜託!可以這麼傲慢嗎?那完全是統治者的傲慢,坦白講,那完全是統治者不應該有的傲慢,那麼文建會,我是覺得再怎麼樣,像我對李登輝總統批評非常多,但是坦白講,所有當官的或者政界人物,像李登輝那樣有氣魄的在台灣恐怕找不到幾個,結果像這樣氣魄的李登輝他都懂得二二八紀念碑,我李登輝沒有講話的餘地,那個碑上面寫的,不但不是我李登輝的話,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歷史都應當保持沉默。但文建會呢?所以我是覺得這個地方變成一個人權園區,再進一步變成一個用文化總括的一個人權園區,我覺得這個是充分展現這個專制時代統治者的傲慢,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覺得文建會恐怕要重新對這個園區的定位跟設置完全重新來過。也許以為已經花了那麼多錢、以為已經花了那麼多心血,但是面對歷史那麼深沉的悲劇,人應當有的謙卑之下,這些損失都是微不足道的,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我記得上一次我參加了一個同樣事件的討論會的時候,我是坐在台下聽,但是忍不住發言,忍不住發言的這個意思就是因為那麼大家都以為文建會找來游文富設計了這樣的一個裝置藝術有非常多的不懂的地方,然後游文富很強烈的說他的裝置藝術沒有進入到景美監獄裡面的歷史跟空間的脈絡。坦白講,我認為游文富進入了,游文富爲什麼進入呢?我看到他在他的網站上面說,他非常佩服謝德慶,為了延續謝德慶那樣的精神,他創作作品的時候就在監獄裡面打地舖過夜。然後他顯然也很了解汪希苓的生平,比如說他海軍出身,當時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參與了一些抗議,但是我對他的生平,我看我的了解不比他多。然後他又去想像他被監禁在這個地方,就需要用海鷗來表達,理由就是海鷗對海軍是很親切的東西,那被監禁在這個地方,他很自然的就想像:我的自由喪失了,我多麼夢想我以前在船艦上的生活像海鷗一樣,在這個大海,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海面上扛起老小。游文富非常了解,他很精準的用到了所謂制裁,因為制裁是當時統治者用的字眼,非常精準,一點都沒有失去對脈絡的掌握,所以也因為他對脈絡作這麼深入的掌握,其實他是一個議題性的藝術家。那很基本的素養,我認為裝置藝術家,光是作為一個觀念藝術或是作為一個議題性的藝術,對特定場所脈絡的掌握,我覺得作為一個裝置藝術家他沒有問題。那問題在什麼地方呢?在這樣一個大歷史裡面,他掌握的是統治者的脈絡!那統治者也有各式各樣的統治者,那這個統治者是怎樣的一個統治者呢?是迫害的統治者,就人權的角度,他是一個迫害人權的行為,那就這個統治集團來講,他是執行統治集團光榮的任務。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要給他這樣豪華的地方,讓他在這邊跟一般受刑的刑犯迥然不同的待遇,這是表示你是英雄,但是我迫於國際的壓力,我不得不關你,我很愧疚,坦白講就是這樣。對於這種統治者對英雄的愧疚感,游文富重新講,他有沒有掌握他的脈絡呢?掌握的太精準了。
那說到這裡,我不曉得游文富掌握這個脈絡,是不是符合文建會的意思,文建會沒有說明,但是文建會的具體行為:我保護他、我保護他、我保護他,你展現這樣的藝術,展現這樣的精神,我保護你。這樣真的讓人說不下去。所以談到這裡,坦白講,也許人權是一個普世價值,但在台灣,從這個藝術的表現看起來,人權不是台灣普遍的價值,毫不隱瞞。那當然我們一路遇到一個難題,人權從抗爭中,他還在成長,他才會得到保護的,也因此,面對這樣的一個裝置藝術品,當然就有人要抗爭它,那抗爭又有人要保護,所以人權的抗爭,就這件事情來講,在台灣其實沒有結束,這是很清楚的。那文建會如果整個的脈絡是這樣,這個脈絡裡面有兩個價值,一個就是迫害人權的英雄,一個是被迫、因統治英雄所迫害的,那麼這兩個詮釋的脈絡,文建會你要繼續站在現在既有的這個方向嗎?或者縱使要不要站在人權、被迫害者那邊不是挺有把握,是否至少那麼你趕快結束人權文化園區,你用你的既定價值觀念,透過你統治的優勢,對歷史事件加以詮釋的這樣一個統治傲慢,這樣的做法要不要告一個段落,這是我對文建會的一個質疑,我們就看著你怎麼樣在這個事件裡面作一個價值的詮釋,謝謝。


→返回目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